作家專欄翻譯、寫作、奇幻宅

戚建邦是各類型奇幻小說的作者兼譯者。打從高中時代迷上奇幻類型英文電腦遊戲後,便開始與奇幻世界糾纏不清。十餘年來寫了《台北殺人魔》、《戀光明》、《恐龍歷險記》等十來本創作小說,翻譯了《鋼鐵德魯伊》、《魔印人》、《夜城》等五十來本英文小說。他曾數度接觸電腦遊戲界、也曾編寫過主機板說明書、還去當過臨時演員。他是宅男,以身為宅男為榮。

戚建邦著作

男人的浪漫 二、飛機的浪漫

發表時間:2018-04-12 點閱:3295

同一天傍晚時分,建治開車送淑華到中正機場去撘乘前往紐約的飛機。補位補了半天終於弄到機票後,淑華把行李掛進去託運,然後火速前往海關。


「離登機還有一個多小時,妳這麼急著入關幹什麼?」建治邊走邊問。


「當然是要進去逛免稅商店囉。一個小時我還嫌不夠呢。」淑華回答的理所當然。


建治很清楚這位好朋友的個性,也知道逛免稅商店是她每次出國的一大樂趣。出境也就算了,因為有登機時間擠著,不能亂逛。但如果是回國入境,不急著出關的時候,淑華就會把機場免稅商店區當百貨公司來逛,逛到跟她一起回國的親友受不了為止。


「我只是以為妳受到打擊,現在應該沒有心情逛免稅商店而已。」「所以說你不懂女人。受到打擊才真的要好好逛一逛呢。」「我應該沒收妳的信用卡,免得妳改天餓死異鄉。」「我的錢是用來旅遊跟購物,不是用來存的。」「總要有點積蓄呀。」「積蓄這種東西交給老公就好了。」「那妳也得先找個老公呀。」「我很努力在找啦。打從你認識我開始,哪一天我沒有在找老公?」


來到海關口,建治站定對淑華說:「不跟妳抬槓了。我如果請得到假的話會盡快過去找妳的。到紐約打電話給我。」


淑華在建治的肩膀上拍了拍,點頭說:「謝啦,建治,沒有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說完自建治身上接過她的隨身行李,取出護照、機票上前進入海關。


建治看著她的背影遠去,搖個頭、嘆個氣,自上衣口袋中拿出自己的護照。「護照都帶出來了,居然還不說要一起去。王建治呀,你就一定要顧慮到你的工作、責任?你就不能像淑華一樣那麼瀟灑、那般忠於自我的說走就走?」他有預感這次淑華的旅程絕不簡單,所以他很想要一起去有個照應。只不過他是個龜毛的男人,不能丟下工作說走就走。他無奈地只好先回家再說。


淑華將被新郎甩的陰影拋在腦後某個角落,強擠出愉快的心情在免稅商店區大逛特逛,買了一些化妝品、防曬油,彷彿紐約是一個需要防曬係數50以上的保護才能出門的地方一樣。「靠購物來達到短暫的心情愉悅似乎是一種變態的快感。」淑華心想。「變態就變態吧,管他的。」


變態了一個多小時後,淑華頗不情願地來到登機門檢查行李上了飛機。由於她是臨時補位,選擇不多,所以沒有買到最喜歡的靠窗位置。她喜歡坐飛機的時候看著窗外,因為她喜歡將窗外一朵朵厚實的百雲幻想成各式各樣的角色、故事。不管雲的形狀如何怪,她最後總是能把它們看成一幅「王子跟公主幸福快樂的過一輩子」的畫面。這次既然沒有靠窗的樂趣,那就只有享受靠走道的樂趣了。所謂靠走道的樂趣就是可以自由自在的離開座位,也就是說上廁所的時候不會被別人擋到。


「難得一次坐走道。」淑華扣好安全帶後心想。「我一定要每個小時都起來上廁所一次才過癮。」


淑華身旁坐的是一名英俊的白種男性,看起來三十出頭年紀,穿西裝、戴墨鏡,嘴角一份自信優雅的笑容足以令任何女人動容。不過淑華只看了他一眼心裡就浮現一股厭惡的感覺,因為這個白人讓她想起了她的新郎。「阿斗仔,跩什麼跩?以為帥就很了不起嗎?帥哥就會拈花惹草、招蜂引蝶。去你的!上飛機戴什麼墨鏡?你以為你是伊生杭特啊?」


心裡沒來由地亂罵一陣,不知所謂之餘更顯得自己無聊。百般無賴之下想起了自己坎坷的婚姻之路,不禁淡淡地留下淚來。旁邊的外國帥哥見她哭了,拿出面紙想給她擦眼淚,不過淑華很沒禮貌地沒有接過。這動作弄得帥哥面紙收回來也不是,硬塞過去也不好,尷尷尬尬之間飛機也就這麼飛上天了。


天上飛一飛沒什麼特別的事,空姐可就推著餐車出來請大家點餐。淑華納悶,怎麼每家的航空公司都只有雞跟魚兩種餐可供選擇?當然她也沒無聊到真的去問空姐了,只是像往常一樣點了雞餐。不久之後雞餐上桌,淑華一看感覺這餐有點奇怪,仔細参詳後她發現她的餐盤與眾不同。別人的餐盤都是白色塑膠的,她那一份卻散發出亮亮的金屬光澤,伸手彈了兩下,竟然是青銅打造。淑華心裡覺得奇怪,站起身來四周打量看看有沒有別的旅客拿到跟她一樣的餐盤。在確定自己的餐盤獨一無二後,淑華滿心困惑地坐回位子,低頭一瞧驚訝地大叫一聲,原來她面前的青銅雞餐整個不見了。


「What? What’s going on?(怎麼了?什麼事?)」外國帥哥好心的問。


「Where is my plate?(我的餐盤呢?)」淑華脫口問出。


「I didn’t take it!(我沒拿!)」帥哥趕緊撇清關係。


剛剛點餐的空中小姐聽到騷動趕來,親切地問淑華道:「小姐,請問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淑華說:「我的餐盤不見了。」


空中小姐微笑道:「不用擔心,我馬上幫您再拿一份。」說著伸手拉了一台餐車過來。


「不是,小姐,再拿一份當然沒問題。」淑華說:「問題是我的餐盤平白無故不見了,你們不應該查一下是怎麼回事嗎?」


「事出必有因。小姐不需要太在意呀。」空中小姐一邊說著一邊自餐車底下端出一盤雞餐來,開心地問道:「小姐,您掉的是這樣的餐盤嗎?」


淑華只覺得眼前金光閃閃,待她定睛一看,赫然發現空中小姐手上端的竟是一個金餐盤。怎知道是金?因為那餐盤盤沿尚還刻有九九九純金的大標誌。淑華看傻了眼,忍不住回頭對外國帥哥問道:「Is that a gold plate?(那是個金餐盤嗎?)」帥哥搔搔腦袋,不太肯定地說:「I guess so…(應該吧?)」


空中小姐喳喳大眼,又問一次:「您看看,這是不是您掉的餐盤呢?」


淑華莫名其妙地搖頭說道:「不是,這不是我的。但是…飛機上怎麼會有這種餐盤呀?」


「我們公司比較新潮。」空中小姐收起金餐盤,卻又從餐車裡拿了一個銀餐盤出來,問道:「那麼小姐,這一個總是您剛剛掉的餐了吧?」


淑華心想:「妳還真齊全呢。」仍然搖頭說:「不是。」


空中小姐卻說:「您確定不是嗎?我們飛機上的東西只要您喜歡都可以帶走唷。」說著將餐盤對著淑華移近。淑華一看,可了不得了,原來那餐盤不但是純銀所鑄,而且其上還雕琢許多精美浮雕,一望而知價值不斐。儘管如此,淑華還是沒有多想地就說:「我很確定不是。」


「喔?這樣呀?」空姐這回換上了青銅餐盤,邊問道:「可是為什麼呢?只要妳說是妳的就可以拿走。沒有人會知道是不是這個餐盤呀?」


淑華一邊指著青銅餐盤點頭表示那是她遺失的,一邊說著:「首先,我聽過一個類似的故事。我知道我不該選擇不屬於我的東西。」空姐饒復興味地聽著,輕輕將餐盤放到淑華面前。「其次呢…」淑華繼續說道:「我只是想吃頓飯而已,幹麼去管我的餐盤是什麼作的?可能的話我根本不想要這個青銅餐盤,我只想要跟大家一樣用塑膠的餐盤就好啦。」


「啊…我了解了。清楚知道自己的目的,不為外在的事物迷惑。這樣很好。」空姐為淑華倒上飲料。「您追求一種平凡,期待自己能跟大家一樣就好了。但是您有沒有想過,也許普通的塑膠餐盤並不是大家真的想要的?如果能夠給予選擇,說不定大家都要金餐盤、銀餐盤呢?」


淑華看著空姐的表情轉為迷惘。過了幾秒後她甩甩腦袋說道:「小姐,我說真的,我只是想吃個飯而已。您這樣問我這些彷彿哲學一般的問題…貴公司的服務不需要這麼有深度吧?」


空中小姐頗不好意思地一笑,彎下腰到淑華耳邊輕輕說:「對不起,楊小姐。其實我看到今天午間新聞裡面對您的訪問,知道您要去找尋『男人的浪漫』…我只是好奇,想要對您多了解一點而已。」


說起早上上電視的事,淑華感到十分難為情。她說:「這…沒什麼好了解的。我只是一個想結婚想瘋了的女人…」


「千萬不要這樣說。」空姐搖頭:「男人跟女人是非常不同的生物,從許多角度看來,他們甚至是對立的。自古以來幾乎每個男人都想了解女人,每個女人也都想了解男人,但是絕大多數的人都在只知道一個大概後就放棄了。您有心踏上尋找男人浪漫的旅程,我們都是很支持您的。我們只想知道,您到底準備好了沒有?」


「啊?這種事也有準備好了沒有的嗎?」淑華想想自己準備了些什麼。除了隨身行李,似乎只有準備超級保險套跟如意按摩棒了。她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這…應該算是準備好了吧?」


空姐開心地點點頭,說道:「那麼旅程就要開始了。先吃飯養養力氣,您會需要的。」說著推著餐車走了。


「好一個神秘人物呀。」淑華看著面前的雞餐,心裡想著。「害我都要開始對這趟紐約抓姦之旅感到害怕了。」想著想著,打開了莎拉開始吃飯。


「What did she say?(她說了什麼?)」旁邊的帥哥問道。「Gold plate, silver plate… She sounds like a fairy godmother. (金餐盤、銀餐盤…她聽起來像是個仙女教母。)」


淑華正吃著,沒好氣地回道:「I have no idea. And maybe you haven’t noticed: I am having dinner. (我不知道。還有,我正在吃晚飯。)」


「Take it easy, lady. What’s with the attitude? (不要這樣嘛,女士。為什麼對我口氣這麼差呢?)」帥哥持續搭訕。


淑華瞪了帥哥一眼,假假地笑了笑,說道:「I don’t speak English, so would you please shut up? (我不會說英文,所以請你閉嘴好嗎?)」說完專心吃飯,不打算再理會身旁的帥哥。


不過身旁的帥哥似乎不知道什麼時候該閉嘴:「Oh, come on. I am just trying to be nice… (喔,別這樣啦。我只是在表示友善而已…)」


「Hey! What’s your problem, man? (喂!你有毛病呀?)」淑華放下刀叉,語氣不善地對帥哥說道。「I am not on this plane to talk to you. (我上這台飛機不是為了要跟你聊天的。) Seriously, what do you expect to happen on an airplane? A romantic relationship? (講真的,你認為在飛機上能發生什麼事?浪漫的親密關係嗎?)」


帥哥有點被嚇到了:「Well…I uh… I am not thinking about that… (嗯…這個嘛…我並沒有那樣想…)」


「Then what are you thinking about? I hate it when you guys are so different from us! (那你在想什麼?我就討厭你們男人跟我們女人有這麼大差別!)」


「Why? Are you a lesbian? (為什麼?妳是女同性戀嗎?)」


「No! What’s the matter with you? (不是!你到底是什麼毛病?)」淑華有點火氣了。她不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被人誤會為女同性戀。


「What’s the matter with you? (妳才什麼毛病呢?)」外國帥哥也有點火氣了。他不喜歡在禮貌的搭訕時變成對方莫名其妙發火的對象。


「Grr… (狀聲字,無義。)」淑華有種忍不住要扯頭髮的衝動。「You guys are so unreasonable! And I am supposed to find something romantic about you? Gee! What kind of romance can you MEN possibly expect to happen on an airplane? (妳們這些男人真是無可理喻!而我居然還想在你們身上找到浪漫?天呀!你們究竟期待在飛機上能夠遇上什麼樣的浪漫?)」


突然間身後走道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是空中小姐的餐車讓人給撞倒了。在淑華還沒時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之前,她感覺頸部一緊,登時呼吸困難,整個人被拉出座位提到走道上。淑華使勁伸展下巴想要爭取一點呼吸的空間,然後她發現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條也不怎麼粗壯的男人手臂。配合著旁邊隱隱傳來其他旅客的驚叫聲,淑華很快地知道事情大條了。就在她張大嘴巴將叫未叫之際,她的額頭讓一道金屬劃過產生一股寒意。接著她看到面前有一把手槍晃來晃去,終於她決定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要叫出聲比較好。


淑華讓人用槍抵著挾持為人質。有人劫機啦!


「現在是劫機!各位不要驚慌,更不要亂動!不然的話這個女人的頭上就會多一個大洞!」抓著淑華的劫匪對著經濟艙裡的乘客們大聲叫道。這話一說,客艙內驚叫四起,有些人顯然不太在乎淑華的頭上有沒有大洞,蹲低了身體就要往商務艙跑。不過在跑到廁所隔間附近的時候他們都自動兩手抱頭地跑了回來,顯然商務艙那邊也有劫匪。


「好啦,不要再亂跑了!」劫匪又叫。「這裡是飛機上,你們以為能跑到哪裡去?乖乖坐在椅子上吧!」


淑華讓劫匪勒得透不過氣來,使力掰開一點頸中的手臂,心裡直想:「我怎麼會這麼倒楣?這到底是什麼飛機啊?」說道:「放開我!放開我!」劫匪左手一縮,勒得淑華說不出話,說道:「妳不要叫。只要妳乖乖合作,我保證妳不會比我先死。」


由於淑華不知道劫匪打算什麼時候死,所以這話沒有多大個安撫作用。再說最近投奔自由已經不流行了,幹劫機的似乎都是恐怖份子自殺攻擊,所以她越聽越感覺冷汗直流。心裡一急,張嘴就想對那條手臂咬下去。正當淑華將咬未咬之際,她看到之前坐她旁邊不停搭訕的討厭帥哥居然摘下墨鏡,從西裝裡拿出一把槍來指著自己身後的劫匪。


「CIA! Drop your weapon!」帥哥叫道。


劫匪嚇了一跳,將淑華拉近自己擋好,大叫:「阿斗仔說什麼?」淑華被兩把槍前後指著,唯一能做的就是充當翻譯,趕緊說:「他說他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人,叫你把槍放下!」劫匪翻過手槍一槍柄打在淑華臉上,只打得她頭昏眼花,叫道:「幹妳老師!CIA了不起呀?妳叫他把槍放下!」說著左手一轉,一附手銬晃出來分別銬住自己的左手跟淑華的右手。


「He… He said drop your weapon… (他…他叫你把槍放下…)」淑華正自眼冒金星,嘴裡可不敢閒著,又對帥哥說道。


「Don’t worry, ma’am, I promise you that everything’s going to be alright. (別擔心,小姐,我保證很快都會沒事的。)」帥哥並沒有放下槍,不過嘴裡不忘安撫人質。


劫匪問:「他說什麼?給我翻譯!」說著又揮一巴掌。淑華給這兩下打得分不清天南地北,只得乖乖翻譯。打從她英文學成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翻的如此流利順口,信雅達兼顧,簡直可以去接口譯case。以下為了閱讀方便,便省去翻譯過程,純以中文記述。


CIA帥哥說:「先生!你挾持旅客當人質是沒有用的。無法控制駕駛艙怎麼劫機?」


劫匪「哈哈」一聲:「你以為只有阿斗仔幹這種事情才夠專業嗎?告訴你,駕駛艙我們也有人員處理!」


飛機擴音器中這時傳出機長的聲音:「各位旅客,我是本機機長。本機目前已被恐怖份子協持,希望大家安靜地留在位子上,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如果發生緊急事故,在您面前椅背的袋子裡有各種逃生設備的使用說明。您如果覺得有用,現在就是仔細閱讀的時刻啦!」


劫匪知道駕駛艙得手,精神一振,對CIA帥哥道:「怎麼樣?阿斗仔,你孤掌難鳴,乖乖把槍放下吧!」


帥哥一手抹去額頭上的汗水,問道:「你們劫持飛機究竟想幹麼?」劫匪說:「現在流行飛機撞大樓,你沒聽說嗎?」帥哥說:「你們有什麼要求,現在提出來,我一定盡力跟我國政府斡旋。不是一定要去撞大樓才行!」劫匪「呸」地一聲:「你們美國人老是以為世界大事都跟你們有關!自大狂!這件事不是你們美國政府可以管的!」


叫囂至此,突然機鼻方向隱隱傳來槍響,飛機也隨著這陣槍響四下亂晃,搞得所有旅客驚聲尖叫。過了一會兒叫聲隱去,眾人面面相噓,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帥哥跟劫匪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先出聲。只苦了夾在兩人中間的淑華在這陣沉默之中窣窣發抖。


「各位先生、女士,這是機長說話。」擴音器裡又傳出機長的聲音。「剛剛駕駛艙裡跳進來幾個自稱是美國CIA的人,如今已將這裡的匪徒擊斃。請各位繼續保持合作,不要輕舉妄動。如果您身邊還有殘餘的匪徒,CIA會去幫您清理的。那張逃生設備使用說明可以不用看啦!」


帥哥露出笑容,對綁匪說道:「從你們總統被槍擊開始,CIA就已經盯上你們組織了。你們這次行動已經失敗,放棄吧,不要白白送命。」


這句話翻完,劫匪火大,翻掌又打了淑華一巴掌,打得她門牙都快蹦出來。帥哥一看淑華的身體離開劫匪,正要抓緊機會開槍,卻發現劫匪把槍一丟,坦開上衣露出胸前一整排一看就知道是精密炸藥的裝置。劫匪自口袋中取出遙控引爆器,叫道:「你不要亂來!我只要按下個按鈕,大家一起死!」說著又指了指胸前的一個計時器,上面顯示了四分五十二秒。「別想把我擊斃就算了。要是沒有我的密碼,這排炸藥一樣要爆炸!」


「有話好說!你千萬不要激動!」帥哥說。「你探頭看一看,現在整台飛機的劫匪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你沒有可能成功的!」


劫匪小心地探頭看了看,發現商務艙那邊的同伴如今都被別的CIA阿斗仔打倒在地。他心裡慌張,想不出什麽法子,只能照著預定的計畫做事。他說:「有沒有可能成功你不需要操心。現在炸彈在我手上,我說了算!把槍交給我。」帥哥投鼠忌器,只好乖乖把槍交給劫匪。


「很好。」劫匪拿著洋槍,又說:「現在叫你同夥的也都把槍踢過來。」


帥哥轉頭跟其他CIA探員說了,大家不敢造次,也都把槍踢了出來。帥哥把槍都撿到劫匪面前放下,說道:「都給你繳了械,可以先把定時裝置給關了吧。」


劫匪一槍柄對著帥哥打下去。那帥哥倒也硬朗,嘴角給打出血來可卻一步也沒有退卻。劫匪不多理會他,低頭一看定時裝置只剩下三分鐘,畢竟是綁在自己身上的炸藥,心裡總不安穩,當即動手輸入密碼。哪知道輸入一次沒有反應。再輸一次那時間還是繼續跑。到輸到第三次的時候,劫匪心裡急了,嘴裡忍不住唸道:「不會吧?難道我密碼記錯啦?」


淑華一聽之下,恐懼到了極點反而笑了出來,指著劫匪罵道:「這種東西也能記錯?恐怖份子怎麼當的?尊不尊重你的專業啊!」


帥哥一看情形不對,上前問:「怎麼回事?無法解除定時嗎?」劫匪心慌,槍指帥哥大叫:「你不要過來!」帥哥停下腳步,繼續說道:「你冷靜一點聽我說。讓我幫你解除這顆炸彈。你們挾持飛機是要撞大樓的,如果現在爆炸了根本沒有意義,對不對?不要固執,讓我幫你。」


劫匪猶豫了一下。恐怖份子抱有自認崇高的宗旨,如今眼見這次無法達成目的,他也不願多傷人命。考慮一秒之後,劫匪把槍跟遙控引爆器放到地上,說道:「走!去下層貨倉。」說著拉了淑華就往機尾前進。帥哥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淑華在兩人中間被拖著走,一看兩人神情凝重就知道沒有好事,忙問:「去貨倉幹嘛?解除炸彈在這裡解不就好了?」不過這個問題沒有人回答他。


到了貨倉,帥哥忙著撿視劫匪身上的炸彈,而那劫匪卻忙著閱讀逃生門的使用說明。帥哥說:「還剩下一分二十三秒。可以把炸彈從你身上分離嗎?」劫匪說:「這東西設計上就是要在我死後仍有可能繼續引爆,要把它脫下不是一分半內可以辦到的。」帥哥拿出一把瑞士刀,說道:「那就試試傳統的方法。剪紅線還是藍線?」

劫匪搖頭:「線都藏在裝置內部,等你拆到線的時候就來不及了。再說我不知道是紅線還是藍線,你不能冒著整機乘客的性命去剪。」帥哥露出為難的神情,問道:「那怎麽辦?」


劫匪轉動門把,使勁一拍,逃生門整扇向外飛出,貨倉內頓時風聲大作。「唯一的辦法…」劫匪說:「就是我跟炸彈離開飛機。」


帥哥看看劫匪,又看看時間,知道確實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辦法。他心中浮現同情這個劫匪的想法,拍拍他的肩膀說:「我了解。願上帝與你同在。那麼請你打開手銬,讓這位女士離開吧。」


淑華翻譯翻到這裡,心中總算有一股說不出的解脫感。哪知道這時卻聽到劫匪破天荒地說了兩個英文單字。「Oh Shit!」劫匪說:「我忘了帶鑰匙!」


「我操你媽!」淑華大怒,終於一巴掌打到劫匪臉上。「你幹麼不忘了把頭帶出來呀!」


帥哥一看時間不到四十秒,忙從褲管裡拔出備用手槍對著劫匪跟淑華之間的手銬鍊子開槍。想不到這手銬結實異常,子彈居然沒有應聲而斷。


「這是什麼手銬?哪有這麼結實的?」帥哥大叫。


「我也不清楚,他們說是最新的奈米技術製作的。」劫匪也叫。


「奈米跟這個有關嗎?」淑華驚叫。


劫匪看看時間,對淑華說:「小姐,害妳送命真的非常非常的抱歉。不過為了飛機上其他人著想,我們走吧。」說著往逃生門跨去。


「不要!救命啊!救我!我不想死啦!」淑華死命掙扎,伸出右手緊抓著CIA帥哥。「Don’t let him take me! Help me! (別讓他帶我走!救我!)」


帥哥表情很痛苦:「I am sorry… I am really sorry…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劫匪往逃生門外一跳,淑華跟著被扯出去。不過由於她求生意志夠強,死抓著帥哥的手不放,所以連帶帥哥也被扯到逃生門口,趴在地上拖著身在機外的他們。


「Ma’am, please… think about those on the plane… (小姐,求求妳…請為飛機上其他人著想…)」


「You promised me that everything will be alright! You promised! (你跟我保證過一切會沒事!你保證過的!)」


「Please… (拜託妳放手吧…)」


淑華眼看是沒有活路可走,滿臉怨懟地對CIA帥哥說道:「What’s your name? (你叫什麼名字?)」


「Jack Smith. (傑克史密斯)」帥哥說。


「Well, Agent Smith, I promised that I will come back as a ghost and haunt you for the rest of your life! (好,史密斯探員,我保證我化成鬼都會回來糾纏你一輩子!)」說完淑華放開緊抓帥哥不放的手,身體當場好似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跟著劫匪一起飛離飛機。


好像電影裡面的慢動作一般,帥哥的臉跟大飛機都慢慢地在淑華眼前越離越遠,越變越小。在她開始奇怪為什麼在這陣急風飄逝的致命時刻裡自己仍然能夠把一切看得這麼清楚的時候,她左手之外半公尺處傳來一聲轟然巨響。緊接著是一片熱浪襲來。再緊接著是耀眼的火光噴灑。然後淑華眼前一黑就再也看不到、聽不到任何事物了。


至少淑華以為她再也看不到聽不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根本連一秒都還沒過去,淑華灼熱的臉龐感到一股透體而來的清新舒暢。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再下墬,反而像是冉冉飄昇。她張開雙眼,發現四週一片黑暗,不過在她頭上遙遠的地方卻有一道和緩的白光灑落。她抬起頭來看入白光之中,發現在光芒的盡頭隱約似乎有個人影漂浮。淑華揉揉雙眼清醒神志,在確定她身處的環境確實是這個樣子之後,她張口詢問。


「我死了嗎?」淑華對著光芒中的影子問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漆黑通道跟白光嗎?」


「不,這裡不是那個通道跟白光。」影子的聲音平易近人,是個女聲。「妳還沒死呢。」


淑華一生奇遇比不上今天一日內的怪事,所以對於這個奇跡般的狀態她也沒有多大的驚訝。既然上面說她還沒死,那麼她就很直覺地問道:「妳是誰?」


光芒中的影子緩緩飄下,邊回答著她的問題:「我是神的使者,今天是特別來幫助妳的。」


淑華側頭問道:「請問是哪個神的使者?」


「那要看妳信哪一個神囉。」影子輕鬆地答道。「妳若是信上帝,那我就是天使;妳若拜佛,那我就是羅漢;妳要尊崇魔鬼,我便是一條長蛇;妳愛希臘諸神,那我也可以是宙斯的信差荷米斯。」


「要是我什麼神都不信呢?」淑華問。


「那就請把我當作外星人。」影子落到淑華面前,輪廓不再隱晦,親切地對著淑華微笑著。


淑華看清楚來人的長相,有點吃驚地說:「妳是飛機上拿餐盤的空中小姐。」


「是的,楊小姐。」神秘女子對淑華伸出右手。「我叫安琪兒。」


「Angel? 真是個毫不隱晦的名字。」淑華一面跟安琪兒握手,一面說著。「那麼,安琪兒小姐,妳要怎麼幫助我?」


安琪兒笑了笑,說道:「妳剛剛也見識到了。尋找男人的浪漫是一趟非常危險的旅程。通常碰到有凡人要展開這類的冒險時,我們會提供一些禮物以增加成功的可能性。」


「喔?」淑華搔搔腦袋,有點好笑地問:「請問是什麼禮物呢?」


「首先是一個溝通的能力。」安琪兒說。「在這段旅程期間,不論別人使用世界上哪一種語言跟妳講話,到了妳的耳中都會變成中文。而妳講出來的話也都會變成他們聽得懂的意思。這個能力非常方便,可以確保妳走的更遠,看得更多,也好避免浪費時間在溝通上面。」


「這麼神奇?」淑華聽的不太敢相信。「那…那…」


「不急著試。時候到了妳自然會知道管不管用。」安琪兒說。「現在我們來看看妳身上有什麼好用的東西。」隨著她兩手輕揮,淑華隨身的皮包打開,裡面的小東西一件一件地飄到安琪兒面前檢視。


「啊,這個很有趣。」安琪兒微笑著自空中的雜物裡挑出兩樣東西拿在手上。「『按摩棒為劍,保險套作盾。』楊小姐說過這話,那我就順水推舟,讓這話變得更實際一點。」


淑華感到非常丟臉,不知道該說什麼。


「保險套作盾!」安琪兒將一枚保險套向上拋去。那保險套自動破出包裝,在空中撐展開來,柔軟又有韌性,居然張到一個人大小。「這是什麼都打不穿的無敵保險套。在它的保護之下,任何程度的破壞都無法傷害到妳,包括核子武器。」


淑華兩眼大張,下巴傾斜,實在對眼前景象說不出話來。


「按摩棒為劍!」安琪兒又叫。她隨手揮出,那按摩棒化成矽膠鞭四處亂竄,風勢急勁,轉瞬間已竄到看不見鞭頭。安琪兒感到滿意,擺手收回矽膠鞭,說道:「這是什麼都打得穿的如意按摩棒。不但無堅不摧,並且沒有極限。就算敵人躲在銀河系的另外一端,這棒子也會把它找出來加以摧殘。這寶貝的威力不是鬧著玩的,楊小姐可要節制使用喔。」


「請問…」淑華舉手提問。「如果拿什麼都打得穿的按摩棒去打什麼都打不穿的保險套,那究竟是打得穿還是打不穿呢?」


「喔,這個問題實在是問的太有深度了。」安琪兒笑道。「自古以來碰到這種問題時,通常要看攻的那方是好人還是守的那方是好人來決定結果。一般來講,好人是不會吃虧的啦。如果楊小姐當真遇到這種尷尬情況,請確保發生的時候妳是站在好人的那一方就應該沒事囉。」


淑華越聽越迷糊,只得點點頭表示她大概聽懂了。


「最後…小跳蛋。」安琪兒輕甩著跳蛋微笑道。「這東西很神奇,請楊小姐看清楚了。」她拉著跳蛋的電線,將跳蛋垂在淑華眼前。「這個樣子將跳蛋在妳選定的男人眼前晃兩下…」


「就像是催眠那樣?」


「差不多,不過不需要晃那麼久。」安琪兒說著晃了兩下。「搖晃跳蛋的同時,妳就說:『為我呈現男人的浪漫。』之後那個男人就會為妳呈現他最真實的一面。」

安琪兒放下跳蛋,神情一轉為嚴肅的說道:「跳蛋的能力要小心使用,因為妳很難預知它會帶來的後果。」


「後果?」


「嗯。有時候男人認為浪漫的事對女人來說卻是很可怕的東西。如果妳遇到這種狀況的話,就是要善用保險套跟按摩棒的時候了。」


淑華感到一陣寒意,搖頭道:「男人到底是如何恐怖的一種動物呀?」


安琪兒拍拍淑華的肩膀說:「跟女人也沒太大的不同,只是妳不了解他們而已。」她兩手一合,所有飄在空中的法寶跟雜物很快的都飛回淑華的皮包裡歸定位。「現在,楊小姐,就請妳去繼續妳的旅程吧。」說著又要揮手。


「等一等!」淑華叫道。「剛剛大爆炸為什麼我會沒事?我這一去的話會出現在哪裡?我不會被炸死或摔死嗎?」


「不要害怕,楊小姐。」安琪兒搖著頭說:「只要妳記得我剛剛說的話,善用我送妳的禮物,相信妳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說完手一揮,安琪兒在淑華面前好像一陣清煙一般消逝無蹤。


淑華陡然感到腳下一鬆,身體立刻急速向下墬去。她情急之下兩手亂抓,卻發現自己全身攏罩在一團薄薄黏滑的膠膜之中。她的腦袋在天旋地轉之下很快地清醒過來,終於了解了自己處在什麼樣的狀況下。


「好一個無敵保險套!原來我就是靠它才能在大爆炸中存活下來。」


下墬的風勢過劇,保險套緊貼淑華口鼻,幾乎要她窒息。她心想這樣也不是辦法,於是動手開始向腳下摸去。她找到了保險套開口處的橡皮圈,兩手緊緊握好之後使勁向外一扳。隨著開口擴張,強勁的墬風湧進,將保險套灌滿空氣成了一顆巨大氣球。淑華身體滑出套外,兩手仍然死命抓住套緣,就這麼把保險套當作降落傘一般使用。幾分鐘過後,淑華安然飄落,噗通一聲插入海面。


淑華兩手並用將套口扯緊,取出矽膠鞭綁好,又把保險套當作橡皮艇,趴在上面隨波漂浮。抬頭看天,只見滿天星斗,好一片浪漫銀河景象。只可惜淑華不修天文,天上的星座一個也不認得,自然沒辦法靠著星星來認方向。反正就算認出方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那就乾脆不去麻煩憂心。


在橡皮艇上躺了一會兒,眼見四周風平浪靜,似乎也沒什麼大白鯊出沒的徵兆。淑華情緒緊繃了一天,運動量只怕也超過了平常半年總合,這時感到心情一寬,眼皮一沉,不到一秒的時間就發出鼾聲,登時睡得比世界上任何一隻豬都沉…